一份“小合同”凸顯源頭治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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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承包價格低，合同又不正規。多虧鎮里幫我們嚴把合同關，化解了魚塘承包糾紛，讓村民得到了切實的好處。”不久前，向陽湖鎮甘棠村五組組長翁茂達站在一處魚塘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感嘆道。
2021年年底，甘棠村五個村民小組聯合與一位承包商簽訂協議，將集體所有的魚塘出租10年。協議公開過程中，有村民發現合同存在漏洞，便到鎮上的綜治中心尋求解決方法。
“當時我仔細研讀了合同，發現這份合同存在價格、面積爭議，權責不明確、固定資產處理不當等多方面的問題。”湖北省咸寧市咸安區向陽湖鎮司法所所長馬登平向記者回憶稱，尤其是承包方要求“合同到期后歸還其投資的魚塘改造費用”這一條款極不合理。“不能組長一個人說了算，必須以‘三分之二以上的村民同意’為前提。另外，在合同內容上、文字表述上要嚴格把關，如果政策征收魚塘，我們都要標明是怎么樣處理；合同到期以后承包人所有投入的資產，都在合同里面要載明清楚。”
記者了解到，這份合同涉及面廣，涉及金額較大，而且村民代表希望能夠重新簽訂合同。為此，向陽湖鎮綜治中心高度重視，安排綜治中心工作人員第一時間重新起草了規范合同，并到村組協調處理。在馬登平等人的協調下，合同雙方都意識到此前合同中存在的問題，重新簽訂了經司法所審查的合同。新簽訂的合同補齊了因單價、面積出入造成的差價。“單就我們組來說，租金收入翻了一番。大家對這個處理結果都比較滿意。”翁茂達說。
“一份承包合同折射出的是基層工作背后的源頭治理問題，我們舉一反三，主動對全鎮不規范合同、協議進行摸底排查、審查審定，努力從源頭上發現并及時化解風險，把問題解決在出現矛盾糾紛之前。”向陽湖鎮黨委書記陳偉對記者說。
讓“一句話合同”成為歷史
向陽湖鎮因向陽湖得名，是湖北省級生態鄉鎮，也是全國知名的歷史文化名鎮。該鎮地處咸寧城郊，水資源、森林資源豐富，交通便利，近年來經濟發展迅速，而且開發面積大，魚塘與山林土地承包經營戶較多，由此導致矛盾糾紛多發，特別是因簽訂不規范合同而引發的糾紛占比較大。
“有些甚至就是‘一句話合同’。”馬登平清楚地記得，前年，向陽湖鎮廣東畈村村民吳某（化名）就因為合同糾紛，付出了20多萬元的經濟賠償。
原來，吳某將100多畝土地租賃給甲某，后因乙某出價高又轉租給乙某，補償給甲某另外一處同等面積的土地。“他認為給甲某的土地面積不變，不存在問題了，其實他的行為已經構成了違約，最后付出了高額的代價。”馬登平說。
“類似的不合規合同在鄉村并不少見。”向陽湖鎮黨委副書記程文增稱，一些村民法律意識、法律知識不夠，簽訂合同時要素不齊全，權責不明確，甚至單價、面積、權責都不寫。
“這樣的‘一句話合同’過去非常普遍，集體資產在合同上面都沒有載明，合同到期以后的處置都沒有寫清楚，所以導致合同到期以后強行不退，極易引發矛盾糾紛。”馬登平說。
為了從源頭上遏制矛盾發生，及時化解糾紛，向陽湖鎮要求進一步強化居民自治、協商共治，嚴把合同關。同時，向陽湖鎮采取“三步走”的方式化解“歷史問題”，遏制合同糾紛。第一步，村小組公章收回由村委會代管。凡涉承包、擔保、對外簽訂合同等重大問題需使用公章時，由村民會議或村民代表參加的會議表決通過后方可蓋章，變公章使用的事后監督為事前、事中監督。第二步，村小組合同由司法所把關。凡涉及對外簽訂涉土地、林地、魚塘等出租轉讓合同，需要先由鎮司法所對合同進行合法性審查，再通過招投標等方式依法合規簽訂合同。第三步，逐步完善相關制度建立。目前，該鎮已建立完善村組合同管理制度，并將其納入到農村“三資”管理中，其他相關制度正在完善中。
自2021年以來，截至今年4月，經司法所審查的合同達500余份，及時有效化解合同糾紛200余件。陳偉說，“這項工作不僅化解了不規范合同帶來的隱性風險，將可能發生的糾紛遏制在萌芽狀態，而且解決了基層工作中過去存在的‘燈下黑’問題，凈化了基層工作風氣，杜絕了‘微腐敗’，促進了集體資源資產的增收，村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也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規范的是合同，凝聚的是民心
“這兩年春節前后，向陽湖鎮處處洋溢著歡笑、祥和。”馬登平告訴記者，“以往這個時候，承包合同到期、續約較多，矛盾自然也多，糾紛一旦不可調和了，當事雙方就會從村組鬧到鄉鎮。現在合同規范后，群眾的后顧之憂減少了，扯皮的事也減少了，關鍵是辦事依法、遇事找法、解決問題用法、化解矛盾靠法的意識在群眾中得到了明顯提升。”
“以往歲末年初的時候調解壓力大。”甘棠村村干部江婷也有同感，“而且，以前做調解工作，主要靠講人情，沒有解決根本問題，調解完還覺得有個‘定時炸彈’，怕哪一天矛盾又爆發。現在合同規范了，我們協調糾紛依法行事，發生一起化解一起。通過規范合同，向群眾宣傳相關法律法規，也提高了村民的法治意識。”
馬登平告訴記者，現在來綜治中心找我們的群眾，大多是來咨詢規范性合同怎么簽等問題。“我們會根據實際情況給出合理化建議，并提供規范化文本供他們參考或使用。另外，還有一些在外地做生意的本地人，他們趁著春節回家探親，也帶回了他們的各種經濟合同，讓我們幫忙看一看，提提意見。這些全都是免費的。”他說。
“目前，對村組兩級的合同管理取得了一定成效，但還存在法律專業人才不足等難題。接下來將進一步完善制度，狠抓落實，力爭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成果。”程文增說。
向陽湖鎮圍繞“一份合同”探索出的鄉村治理經驗，在咸安區委政法委副書記李艷萍看來，對加快推進鄉村振興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表面上看，向陽湖鎮是清理規范合同，但實際上是凝聚民心。”她說，“向陽湖鎮主動對下轄各村組過去簽訂的不規范的合同進行清理和規范，達到了多元解紛、訴源治理的效果，同時將基層不正之風甚至存在的‘微腐敗’裝進制度的籠子，讓老百姓真正獲得鄉村振興帶來的實惠和紅利。”
同時，李艷萍希望向陽湖鎮綜治中心發揮更大的作用，在清理和規范鄉村合同這項工作中，充分運用法律專業知識，為當事方釋法明理，對鄉鎮、村委會和群眾最關心的問題耐心答疑解惑。“面對可能涉訴的合同要積極找尋癥結所在，爭取以法明理，以法釋情，發揮人民調解員的力量爭取以非訴形式化解矛盾，讓合同得以規范，讓群眾予以認可。”
“下一步，向陽湖鎮綜治中心將繼續發揮職能作用，緊跟上級部署，凝聚工作合力，不斷探索求新，形成鄉村治理的先進經驗和典型做法，為服務地方經濟高質量發展、夯實鄉村振興經濟基礎作出應有貢獻。”陳偉說。
（據《民主與法制時報》2023年5月26日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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