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清明假期，位于浙江省臺州市三門縣浦壩港鎮的方山籠罩在薄霧中，志愿者陳小平和兒子陳明輝拾級而上，竹掃帚摩擦青石的沙沙聲不絕于耳。方山烈士陵園的100多級臺階，父子倆如數家珍——這條路，陳小平走了30余年，陳明輝跟了11年。

“爸，你看，鐘營長碑前這棵柏樹又長高了。”陳明輝擦拭著1949年犧牲的鐘震山營長墓碑，陽光穿過樹葉，照在“為國捐軀 浩氣長存”的大字上。“當年政府遷建陵園時，這些樹苗還沒你高呢。”陳小平蹲下身子，用鏟子剔除石縫里的青苔。

這座安葬著80余位烈士的陵園，在父子二人日復一日地義務守護中松柏成林。他們手中的油漆刷、修枝剪和青石鏟，如同接力棒，將跨越世紀的“火種”，不斷傳遞下去。

清明假期，陳小平(左)和兒子陳明輝維護烈士墓碑。受訪者供圖

時間撥回1993年清明節，方山烈士陵園初建。彼時的陳小平年僅16歲，跟著退伍軍人父親第一次上山祭掃。1949年那段烽火歲月，在當地代代相傳——解放軍某部隊為保護百姓血戰到底，營長鐘震山與80余名官兵壯烈犧牲。

“烈士的鮮血換來了我們的安寧，總得有人記住他們。”望著墓碑，陳小平暗下決心。誰也沒想到，這個承諾持續了30余載。

2004年，陳小平從三門鹽場下崗，每月僅靠打零工維持生計。妻子陳愛芳仍記得，陳小平有一次選擇花費半個月工資購買青石板，用于修補陵園臺階。

靠運輸沙子、黃泥賺錢貼補家用，多年來，陳小平總會抽空上山，描一描褪色的碑文，補一補風雨剝蝕的圍欄，把被大風吹歪的五星紅旗扶正。

2014年清明節，9歲的陳明輝第一次跟著父親上山，共同祭掃烈士墓碑。他回憶說，有一年冬天，突降大雪，忙碌一天的父親不顧家人擔心，扔下手里的碗筷就往山上跑，生怕積雪壓斷紀念樹。

2023年，18歲的陳明輝和陳小平一起接待某個中學紅色研學團。臺上，陳小平哽咽講述鐘震山犧牲前，將最后一顆子彈留給自己的事跡；臺下，陳明輝紅了眼眶。

從此，陳明輝主動加入護陵行列，他學會了調制防水金粉漆，“以前描紅總怕涂出邊框，現在閉著眼都能寫好。”

在陳明輝的建議下，方山烈士陵園增設了網上預約祭掃、“云祭掃”服務和紀念樹二維碼，通過征文、演講、“紅領巾”講解員義務講解等活動，讓前來祭掃的各界人士從線上線下了解烈士的故事。

今年清明節，方山腳下早早排起了長隊——網格志愿者扛著10余棵松柏苗上山；當地黨員干部與中小學校教師合力搬運防腐蝕石材；在外經商的人組團回來，帶著無人機航拍設備，準備為烈士墓制作3D影像檔案。

據統計，2014年陳小平被評為“浙江好人”后，浦壩港鎮的志愿護陵隊伍從3人擴展到387人，累計修補陵園設施59處，采集烈士故事24篇。

令人動容的，還有那些“無聲的追隨”：83歲的林阿婆每年都會送來手工制作的柏枝香囊；海鮮攤主老羅已堅持10年，免費提供祭祀鮮花；當地一所小學的孩子們，把課間操改成了“陵園保潔十分鐘”……

如今，人們站在方山頂眺望，烈士墓與浦壩港新城遙相呼應，共同見證新的故事。